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大意是指,采取军事行动是迫不得已之举。所以,用兵之上在于谋略、外交,而非军事行动,斗个你死我活。在此,经略岭南故事多多。
岭南,是中国南方五岭以南地区的概称,以五岭为界与内陆相隔。五岭由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五座山组成,大体分布在广西东部至广东东部和湖南、江西四省边界处。历史上大致包括广东(含海南、香港、澳门)、广西和云南省东部、福建省西南部的部分地区。岭南是一个历史概念,各朝代的行政建制不同,岭南建制的划分和称谓也有很大变化。现在提及到岭南一词,特指广东、广西、海南、香港、澳门,亦即是当今华南区域范围。
秦伐。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秦将王翦挟灭楚之威进攻岭南的百越,占领番禺(今广州)。越人凭借地利抵御,秦军攻势长期受阻。秦以郡尉屠睢为将, 负责戍守镡城(今湖南靖县西南)、九疑(今九嶷山)、南野(今江西大余东北)、余干(今属江西)、番禺等处。三十一年,秦军再次进攻岭南,迅速夺取今广东及广西大部。越人退入深山密林, 不肯屈服,后乘秦军粮尽饥疲,发起反击,歼灭秦军主力,杀屠睢,秦军余部转而戍防。三十三年,秦始皇增派援兵,以任嚣为主将,继续进攻,顺利夺取今广西南部等地区。秦朝在岭南设郡。
汉交。第一阶段,高祖伐交。汉高祖刚刚打下天下那会,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匈奴、诸侯把老刘忙得够呛,没顾得上照顾岭南南越,但是又怕南越不服,就派老部下有口辩士陆贾到南越去,游说赵佗归附汉朝。陆贾到达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桀骜不驯的赵佗训得服服帖帖,向陆贾道了歉。然而他又提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他问陆贾:“我和萧何、曹参、韩信相比,谁更有德有才呢?”萧何、韩信,汉初三杰,曹参,刘邦的老乡兼同学,死党。陆贾虽心中不愿,但审时度势,刚才从礼义情理上凶了这家伙一顿,一阵大棒子压倒了他的嚣张气焰,再不给个甜枣吃吃,发起怒来我可没有好果子吃,反正话好说,关键是保命完成任务要紧,就违心地说道:“您似乎比他们强一点。”赵佗又问:“那我和皇帝相比呢?”这个时候,陆贾就毫不客气了,义正辞严地答道:“皇帝从丰沛起兵,讨伐暴虐的秦朝,扫平强大的楚国,为整个天下的人兴利除害,继承了五帝三皇的宏伟业绩,统理整个中国。而中国的人口以亿来计算,土地方圆万里,处于天下最富饶的地域,人多车众,物产丰富,政令出于一家,这种盛况是从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而现在您的人众不过几十万,而且都是未开化的蛮夷,又居住在这局促狭小的山地海隅之间,只不过如同汉朝的一个郡罢了,您怎么竟同汉朝相比!”赵佗听了,又蔫了。通过交谈,公事上升成了友谊,赵佗留下陆贾和自己饮酒作乐好几个月,临别并送给陆贾价值千金的礼物。陆贾回去交了差事,老刘高兴坏了。
第二阶段,吕后伐兵。汉高祖十二年(前195年),汉高祖死后,吕后临朝,开始和赵佗交恶。吕后七年(前181年),吕后发布了和南越交界的地区禁止向南越国出售铁器和其它物品的禁令。赵佗与吕后当政的汉朝中央政权关系一度紧张,汉朝与南越国的矛盾激化。吕后随即派遣大将隆虑侯和周灶前去攻打赵佗,但由于中原的士兵不适应南越一带炎热和潮湿的气候,纷纷得病,连南岭都没有越过。赵佗觉得吕后可能会通过长沙国(汉朝的另一个藩属国,位于南越国北部,现湖南省境内)来吞并他,于是赵佗宣布脱离汉朝,自称“南越武帝”,出兵攻打长沙国,并在打败长沙国的边境数县后撤回 。吕后八年(前180年),吕后崩,汉朝命周灶罢兵归。而赵佗凭借着抗击汉朝的成功而扬威于岭南一带,乘机对东边的闽越国用经济手段施加影响,而对西边的西瓯、雒越等部落(即瓯雒国故地)加强控制。南越武王赵佗因此而自称“南越武帝”。赵佗也开始以皇帝的身份发号施令,与汉朝对立起来。
第三阶段,文帝伐交。诛灭吕氏后,文帝即位,通告诸侯和四方边境之国,广施盛德。当时赵佗已趁机自封为“南越武帝”。 于是汉文帝派人修复赵佗先人在正定的坟墓,增设守墓之人,按时祭祀,并厚待赵佗尚在中原的兄弟,同时寻觅可以出使南越的人。 陈平等人举荐陆贾,文帝同意。陆贾第二次出使南越,见赵佗后,宣示文帝诏书(即《赐南粤王赵佗书》),赵佗表示愿意放弃帝号,去除僭越的各项礼仪,永为藩臣,地位如同诸侯。 陆贾不辱使命,回朝禀报,文帝非常高兴。
乱起。汉末三国两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中原大地群雄乱起,数百年城头变幻大王旗,粉墨登场又作罢。岭南之地在经历跌宕起伏后逐渐被一巾帼英雄——冼夫人稳定下来。冼夫人早年嫁于高凉太守冯宝。二十三岁被推为俚族首领。她在数十年的时间内,成功使周边各族归服,所管辖的地域东至阳江阳春,西至广西部分,南至雷州半岛和海南岛。陈永定二年(558年),冼夫人派儿子冯仆朝觐陈武帝,冯仆被授为阳春郡守。后来,冼夫人亲自率军,与陈军共同平定广州刺史欧阳纥叛乱,被册封为中郎将、石龙太夫人,“其卤簿一如刺史之仪”。陈朝灭亡后,冼夫人被岭南各郡尊奉为“圣母”,保境安民。后率领族人归附隋朝,相继加封宋康郡夫人、谯国夫人。在当地抑制民族首领和地方豪强割据势力,大力推广汉族先进生产技术和文化。仁寿二年(602年),冼夫人去世,隋文帝追谥其为“诚敬夫人”。
唐谋。冼夫人去世后,其孙冯盎继续统领岭南之地。贞观初年,太宗接到来自岭南各州县官吏告发高州统帅冯盎、谈殿起兵反叛的奏折。太宗初看,怒气顿生,立马下诏命令右武卫大将军蔺暮率领江南、岭南几十个州县的士兵前去讨伐。时任秘书监之职的魏征闻听太宗要发兵讨伐冯盎连忙上言进谏,他思路清晰,分析透彻,对时局拿捏有度,以大局观、正确的战略眼光对李世民说道:“陛下,现在中原刚刚初定,天下太平不久,天下满目疮痍之景尚未恢复。再说,岭南地区不仅多瘴疠,而且山川险阻,地利已失和,不利于士兵长途跋涉行军打仗。如此境遇之下发兵去征讨,难以达到预期之目的,强行此举恐怕到时后悔就晚了。另外,说冯盎造反乃州县地方官一面之词,尚未调查,不可贸然行事。”魏征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再言,若那冯盎果真造反,必然使得我们中原地区不得安宁,因为他可以勾结南方少数民族,壮大自己的力量,分兵据守险要的地方作为后方屏障,然后率领大军出岭南,攻城略地,设置州府,行不义之举。可是,这么多年了,陛下只是一直接到告冯盎反叛的奏报,却从来没有看见冯盎的一兵一卒攻伐出岭南的消息,反叛消息令人生疑,细想之下,此不是有很奇怪吗?陛下都还没有派遣使臣前去岭南探查虚实,便只听岭南地方官员一面之词,便要派遣大军征讨冯盎,微臣以为实为不妥,乃不明智之举。陛下,不妨先派遣使臣前去岭南探查虚实,将事情弄个明白,若其果真没有叛变之意,那么此举远比兴师动众来得更加妥当,还能安抚冯盎使其来朝述职。”魏征说完,太宗李世民沉思了一番,思考之下觉得魏征所言极是,故接受了魏征的意见。太宗撤回了之前的决定,派遣了散骑常侍韦叔谐持旌节往岭南慰问冯盎,洞察虚实。冯盎见朝廷派遣慰问使臣前来,热情招待了他们,并派遣自己的亲儿子与使臣一道返回了朝廷表示忠心。另外,此举也平息了冯盎、谈殿多年来一直相互作战的境况,使得岭南重归安宁。
岭南止戈,陆贾、魏征功不可没,可谓一言兴邦,特记之。